□文/圖 于文璟 李百明

　　高考決定孩子的一生成都最差的技校要多少分，但對于青島娃來說，決定一生的或許是中考。

　　“鵬北海，鳳朝陽。又攜書劍路茫茫。明年此日青云去，卻笑人間舉子忙?！庇址曛锌迹瑪?shù)萬青島娃跨過千余個日夜，奔赴這個火熱的六月，要么煥然出色，要么埋頭磨礪。孩子的中考，按說是一個家庭的私事兒，但又是社會生活中的大事，千千萬萬個家庭關(guān)注，教育理念深層次碰撞，不可不察。

　　我家兒子叫小貝，是今年中考生里的一個。他就是咱青島普通家庭普通學校的普通娃，按照網(wǎng)上流行的說法叫“青娃”，絕對不是學霸“牛娃”；至于是否屬于打雞血的“雞娃”，或許是也或許不是。作為一個家長，我如實記錄這次中考，糾結(jié)、焦慮、拼搏……盡匯于此。

2月22日 晴

　　“如果我考砸了，你會把我打上馬賽克嗎？”

　　早晨，我端起相機，就是一通亂照。當?shù)弥乙苗R頭和筆記錄他的完整中考，小貝顯得有些忐忑，擔心考不好會沒面子。

　　“那倒不會，但是……爸爸會有其他辦法的。”我聽出了他的擔心，開起了玩笑。其實我早就篤定好了的，如果“日記”要刊發(fā)，不會等到成績出來。

　　中考壓力山大，無孔不入的存在。

　　2月22日，小貝在家里上素描網(wǎng)課，受持續(xù)兩年的新冠疫情影響，春節(jié)期間所有線下課程暫停，這段經(jīng)歷對孩子們來說頗為特殊。

2月23日 略有云

　　孩子上了初中，尤其是進入初三，家長們就會發(fā)現(xiàn)完全跟不上趟了。反比例函數(shù)？咋感覺這輩子都沒學過。

　　本想擼起袖子做幾道題，給孩子露一手，想了想，又把袖子擼了下來。

　　錯得挺多，我有些生氣成都最差的技校要多少分：“以后別讓我給你判卷子了，心臟受不了。不管你學習，咱倆父慈子孝；一管你學習，咱倆雞飛狗跳……”

2月24日 時雪時雨

　　“這就是咱家天大的事兒成都最差的技校要多少分！”媳婦掛斷了電話，語氣決絕。

　　當晚，17中舉行招生咨詢會，本想不去?！奥犅牽偸呛玫摹！痹诶掀诺睦斫饫?，好像多聽一次咨詢會，中考就多一分把握。其實，家有考生的父母們，哪一個不是如此，明知無用功，還是會去做。

　　上了一天班，晚上趕去咨詢會。宣傳片里，穿著校服的女生自信地說道：“親愛的初三的同學們，今天我在17中等著你們，三年后我將在清華大學等著你們。”

　　這碗雞血，我先干為敬。

2月27日 晴

　　寒假最后一天，帶娃難得出門“放風”，到老城區(qū)走走看看。那里的街巷里院間，藏著青島的百年記憶。

　　到了信號山附近，一下公交車，小貝就愣住了：“你倆不會是嫌我笨，帶我來看腦子的吧？”

　　以前，我老開玩笑，說兒子腦子太笨，要帶他去檢查，看看里面是不是漿糊。說來也巧，這次下車地點正好就在青醫(yī)腦科醫(yī)院，所以兒子借機幽了一默。

　　自嘲，是孩子們的解壓利器。

　　2月27日，開學前最后一天，帶小貝到老城區(qū)溜達，這是他寒假難得的“放風時間”。

3月2日 晴

　　今天犯了嗔戒。

　　先前跟小貝有過約定，這次中考“百天日記”，秉筆直書有一說一，絕不粉飾。

　　事情起因是，傍晚我在廚房做飯，小貝放學回了房間，本以為他會抓緊學習。后來，媳婦“告密”說小貝在睡覺。睡就睡唄，孩子早起晚睡學習，累了就睡，醒了就學，我上學那陣兒，就是這么熬過來的，磨刀不誤砍柴工。但是，小貝卻堅稱自己沒睡。沒睡？躺在床上浪費40分鐘？！

　　其實，他是想睡，又不敢睡。

3月6日 晴

　　周六，小貝上午去數(shù)學補習班，下午去美術(shù)補習班。其實，小貝上的補習班算很少了。據(jù)我所知，有些同學早晨進了補習班，一直要待到晚上才回家，中午只休息半小時，還算上吃飯時間，一口氣報十幾個補習班的也有。

　　我跟媳婦算了一筆賬：三年間，我們花在補習班上的錢，文化課有轉(zhuǎn)賬記錄，共41960元，繪畫課沒仔細算過，兩項加起來肯定過六萬，這跟其他家庭比起來，就算墊底。

　　假設一個娃上了私立學校，三年學費差不多就是十萬，報各種班要十萬到二十萬，三年就要二三十萬，對于普通工薪家庭來說，真有點負擔不起。

　　4月4日，小貝參加美術(shù)輔導，還沒有下課，我隔著門縫拍了一張照片，最遠端是小貝。

3月8日 晴

　　出差在外，住在賓館。

　　數(shù)學老師是位老教師，臨近退休，非常敬業(yè)，晚上召集家長開了個視頻會，最近許多家長陷入焦慮，私信給她。其實我也焦慮，只不過比較大條，忙起來就忘了。

　　老師說，焦慮沒用，大呼小叫更沒用，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實際行動幫助孩子，比如英語、語文的背誦檢查等，幫忙不添亂。

　　此外，一定要在生活方面照顧好孩子。

　　3月21日晚，小貝將從山上帶回來的泥土、苔蘚、花朵、石片等，布置成了盆景。

3月15日 小雨

　　“下不為例，這是最后一次了?！毕掳嗲敖拥嚼蠋煹乃叫牛Z氣嚴厲，原因是小貝數(shù)學作業(yè)開了“天窗”。

　　“這不都是你教我的？”回家本想教訓小貝，反倒被他將了一軍。小貝做題速度慢，我就給他出了主意——遇到做過多次、一望便知的同類型題，尤其是步驟特別繁瑣的，可以直接跳過，初衷是讓他騰出時間，多練些生疏題型。學校課間，兒子找老師誠懇認錯，順道把我“出賣”了。

　　老師跟兒子說：“我舍不得‘罵’你，但一定會狠批你爸?！?/p>

3月27日 小雨

　　周六，早晨六點叫小貝起床，他說很累，要求寬限點；六點二十，再去叫他，要求再寬限點。我說：不行！

　　我坐在床邊跟他說，你覺得你累，我也覺得你累，但是我也相信，很多孩子比你更累。我承認天賦的存在，但對99.9%的孩子來說，比的還是誰更努力，青島最努力的孩子未必就能考全市No.1，但是考最好的高中絕沒問題。

　　中午，看了在全國兩會上“火”出圈的網(wǎng)紅校長唐江澎的訪談，他表示素質(zhì)教育必須包含應試能力的提高，音體美勞等都上去了，但是學習成績下來了，也不叫素質(zhì)教育。對此，心有戚戚焉。

　　3月23日早晨上學路上，因為從家到校距離很近只有短短10多分鐘車程，兒子仍然嘗試解決一道數(shù)學題，以前我們都是以閑聊為主。

3月30日 晴

　　晚上回家，小貝主動到廚房跟我談心，說放學后去找了語文和物理老師：跟語文老師表明態(tài)度，中考一模目標是超過100分，請求老師允許作業(yè)可自主選擇；跟物理老師說明白，將來會走藝考這條路，學物理的精力要拿出一部分，勻給語數(shù)英等。

　　鼓足了勇氣這么做，小貝覺得特別內(nèi)疚，尤其是物理老師，對他期望還很高，但是心里的石頭也算放下了。無論如何，人生就是要不斷判斷、取舍，并承擔產(chǎn)生的后果，我覺得小貝又成熟了一步。

　?。ㄑa記：如孩子條件允許，盡量不要讓其“放”任何學科，學會放棄不是件好事兒。）

4月3日 陰

　　周六，是小貝的補課“套餐”，上午數(shù)學下午繪畫。某思老師打來電話，說小貝最近狀態(tài)神勇，個別計算稍顯馬虎，特意讓我表揚下小貝，中考前信心比黃金還寶貴。

　　晚上填寫中考各種表，我們把小貝職務、獎項歸攏了一下：校記者團團長、校優(yōu)秀學生干部、區(qū)三好學生……我跟媳婦說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，孩子這三年距期望有差距，但是總算湊付。

　　差強人意，也該知足。

4月5日 晴

　　中考報名，心急火燎準備各種資料。

　　上午填了五六張表格，專門出去買了牛皮紙檔案袋、打印了社會活動照片。

　　打聽了一下17中美術(shù)班，競爭可用慘烈形容，錄取分數(shù)要到315分左右，含美術(shù)考試50分（美術(shù)測試滿分50分，錄取時按五折計入總分），也就是裸分要達到290分以上，而自招錄取分只要270分左右，自招門檻比美術(shù)班明顯要矮了很多。最終，我說服小貝報了自招。這叫有棗沒棗打一桿子再說。

　?。ㄑa記：2021年被坊間稱為“全民自招”，普通班的機會越來越少，剛上初中或未上初中的孩子，不妨及早調(diào)整戰(zhàn)略。）

　　4月4日午飯時間，輔導班前臺堆滿了外賣，很多孩子草草吃幾口飯繼續(xù)學習。

4月8日 晴

　　下周三、四一?？荚?，下周六自招考試，“考”驗一場接著一場。

　　夜里3點，我強忍困意爬起來看球——歐冠1/4決賽拜仁慕尼黑VS巴黎圣日耳曼，球場上鵝毛大雪洋洋灑灑。中場休息，也就是3點45分左右，聽到小貝起床學習聲，他出來找水喝，跟他聊了兩句，說加油，才知道他定了3點20分的鬧鐘。

　　要不是這場球，我也不知道小貝這么早就起來學習，雖然不鼓勵，但還是給他點贊。當然，這不是小貝的常態(tài)。

　　“三更燈火五更雞，正是男兒讀書時”。3月1日，早晨還不到6點，小貝就起床學習了。

4月15日 多云

　　中考一模結(jié)束。

　　頭疼欲裂，我下班回家就躺下了。媳婦打來電話，說小貝放學步行回家，隔馬路揮了揮拳，看上去心情不錯。

　　稍過了一會兒，聽見小貝進門聲，小家伙扔下書包，直接進了我的臥室，說：這次數(shù)學挺坑，有道函數(shù)大題有問題，題干說有艘船在小島的西南，誰能想到西南正好在45度方向呢？

　　我安慰他說，題干表述確實不嚴謹，重要考試不會出現(xiàn)。有幾句話沒說出口，即使題干表述存在歧義，總有同學能夠解出來；窮盡可能后發(fā)現(xiàn)解題仍缺條件，就應該想到這個“西南”表述有文章。

4月17日 晴

　　中考自招筆試的日子。

　　早晨一家三口趕往考場，媳婦專事開車，考慮到必然堵車且車停不下，她把我們送到附近就開車回家；我的主要職責是“記者”，負責記錄這次中考，陪考反倒成了“副業(yè)”。

　　等候中，跟陪考家長們熱烈交流。中午11點半小貝出考場，看到我的鏡頭，躲到大門另一側(cè)出來?？吹贸隹嫉貌诲e，問如果筆試過了咋辦？我說不大可能。小貝為給美術(shù)騰時間，實際是放了物、化兩科，自招本來就是打醬油，為了提前體驗中考。我一直教育小貝，有付出才能有收獲，這就叫公平。

　　晚8點查成績，小貝果然沒過，不過考得確實不錯。

　　4月17日，自招考試，小貝走進考場很快消失在孩子們中間，再也分辨不出來。

4月19日 晴

　　新的一周，上周中考一模成績出來了。

　　毫無意外小貝考得挺差，不到二百八的分數(shù)有些扎眼，語文、英語只能用發(fā)揮失常來形容。晚飯時跟小貝判斷了一下形勢，總分較低是因為語文拖累，中考時不會這么不給力，但是按照既定戰(zhàn)略，一模到不了290分以上，果斷放棄報17中美術(shù)班，這個班去年錄取分數(shù)線為290分（315分減去25分美術(shù)滿分，如果美術(shù)考不到滿分，文化課分數(shù)還得更高），雖然小貝有可能考過這個分數(shù)，但是不能冒這個險。

　　剩下的任務變得單純，就是全力沖刺17中普通班，力爭裸分考上再轉(zhuǎn)美術(shù)興趣班。

4月23日 陣雨

　　體育中考的日子。

　　早晨送小貝上學時，跟他說考試在外校進行，可以選擇跟同學坐公交，我也可以開車送他們，因為考試報到時間在中午，正好吃飯時間不耽誤上班。等了一中午，沒等到小貝的電話，說明他應該是擠了公交。后來才知道，當天班里乘公交的只有他一個，同學要么有家長送，要么組團拼車了。

　　晚上回家，小貝說1000米跑了第二，但是跑完就吐了。這種事兒我經(jīng)歷過，給小貝一個贊，這說明考試時他拼盡了所能。全力以赴，就不后悔。

4月25日 多云

　　早晨發(fā)現(xiàn)昨晚數(shù)學卷小貝只做了倆選擇題（當然，他還做了別的），我怒向膽邊生，告誡他：為啥我上學那會兒成績始終很好，不是因為多渴望成功，而是因為我多畏懼失敗。就是不允許自己失敗，對自己下手夠狠，我才能成功。

　　我甩下小貝，6點多鐘就背上相機包出門而去，讓他自己上學去。

　　下午放學，小貝沒話找話向我認錯，說一模第一組合成績B，屬于剛剛壓線，物、化、歷史、道法老師都跟他談了話。

　　越是艱險越向前！除此之外，還有辦法么？

4月26日 陣雨

　　晚飯后坐在電腦前，看青島VS深圳的中超，最后15分鐘扣人心弦。

　　小貝扶著門跟我聊天，說發(fā)現(xiàn)平時極刻苦的同學，竟然也在偷打游戲。我說這個很正常，是忙里偷閑，那些青大附、超銀的孩子，哪一個不比你努力？就說你們班吧，你覺得誰最努力？“在下?！毙∝悓Υ祟H不服氣，他常稱自己為“在下”。

　　小貝舉例說一模前下了功夫背詩詞、字詞，同學無人能敵。我問這塊兒考得咋樣，他說字詞考得冷門，錯了一題。我接著問，幾個小學霸字詞考得如何？小貝恍然道：別說，我錯的那道題，他們還都做對了。

4月30日 多云

　　中考前最后一次家長會，校長講了志愿填報事項，幾位老師講得語重心長：一是堅持到底爭取最后勝利；二是父慈子孝不要雞飛狗跳。

　　另有兩個話題非常觸動我：

　　一是失之毫厘，謬以千里。全市兩萬考生，前8%到12%的尖子生其實分數(shù)只差3.07分，競爭慘烈。尤其是在普高線附近，252分到253分去年堆積了1000多孩子，高一分進普高，低一分是職高。

　　二是要追求更高層次的精彩人生。初中三年是人生的分水嶺，進了職高也會有精彩的人生，但是應該追求更高層次的精彩，即使進了職高，職高也分層次。

5月1日 晴

　　五一黃金周第一天，上午小貝補習數(shù)學，傍晚帶他去爬浮山。

　　這應該是中考前，他的最后一次放松了。小貝一路收集花草昆蟲，要回家養(yǎng)著觀察，說這是收獲最大的一次。前些日子，他抓了好幾只蝌蚪，精心養(yǎng)在學習桌上，應該還沒變成青蛙，否則在家就能聽取蛙聲一片了。

　　會當凌絕頂，山頂不時有飛機掠過。我讓小貝跟飛機合影，夕陽映照著他的臉龐，風吹起他的藍色校服。小貝回頭問，有沒有點意氣風發(fā)？

　　5月1日傍晚時分，陽光灑在城市上，我讓小貝站在山頂一覽眾山小，跟準備降落的飛機合了個影。

5月2日 晴

　　假期第二天，小貝在家中考沖刺，目測勁頭兒十足。

　　家長會上班主任提醒，兩件事兒是當務之急：一是保障第一組合達B，否則上不了優(yōu)質(zhì)高中，以前家長們爭論啥是優(yōu)質(zhì)高中，老師這次給出定義——能招滿的就是優(yōu)質(zhì)高中，也就是說青島所有公辦高中都是優(yōu)質(zhì)高中；二是補上學科短板，總有專家呼吁不要公布考試排名，不公布排名咋知道短板是啥？小貝的相對短板是英語，感謝數(shù)學老師硬生生把數(shù)學給提上去了。

　　小貝全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學物理（保第一組合）和英語（補齊短板）。

5月5日 晴

　　家有一娃中考，全家老少動員。

　　五一假期最后一天，姥姥姥爺扛著燉好的肘子，來慰問沖刺中考的小貝。小貝上幼兒園前，一直是兩位老人家?guī)е陂g學會了培育花草，尤其是各種草藥，儼然成了“老中醫(yī)”，所以跟姥姥姥爺感情很深，但是近期忙著復習，已有仨月沒有見面。

　　姥姥囑咐一定要照顧好飲食，這是中考決勝的關(guān)鍵，并考慮住過來專事做飯。我跟媳婦都表示盛情領(lǐng)了，但是沒必要如此興師動眾，我們得有顆平常心。

5月8日 輕霾

　　周六，但因為五一調(diào)休，小貝正常上課。

　　晚上吃飯時，小貝嘮叨說同學們現(xiàn)在都很Happy，只有他特立獨行，學習不好的同學不見擔憂，學習好的已開始想象高中生活——準備考2中的男生，夸耀男生宿舍有獨立浴室；準備考58中的女生，則表示食堂小炒特別好吃?！八麄兡膩淼淖孕?？這不是還沒考上嘛?！毙∝愓f。

　　“自信點還是好，這就像打仗，如果不相信自己能取勝，那干脆直接跪了得了。當然，謙虛謹慎也很重要?！蔽一卮鹫f。

5月13日 晴

　　上午老早收到數(shù)學老師信息：“考前都有疲憊期，過了這周就好了，別擔心?！备杏X像是發(fā)錯了，無緣無故冒出這么一句。

　　中午謎題破解——小貝測驗考出“史上最差成績”，老師是提前給打預防針，擔心我收拾小貝。傍晚我給老師回復：“感謝老師寬慰，希望小貝知恥而近乎勇?！?/p>

　　在我看來，很多孩子成績之所以不咋地，是因為默認技不如人的現(xiàn)實，不再敬畏失敗并喪失勇氣。晚上就這件事兒，簡單給小貝聊了兩句，沒有深究。

　　艱難險阻，都得孩子自己扛過去。

5月16日 陰

　　美術(shù)專業(yè)測試的日子，是騾子是馬，該牽出來遛遛了。

　　上午17中考試，目送小貝背著畫板，消失在學生中間，我轉(zhuǎn)頭去了附近的北嶺山，玩耍了一上午。作為家長，焦慮又有什么用呢，難道我就是人們嘴里常說的佛系家長？

　　小貝考完后心情不錯，每次畫畫都是他最自信的時候，感覺發(fā)揮還行，當然比自己畫得好的也有不少。

　　中午開車40多公里，馬不停蹄奔赴遙遠的6中測色盲色弱。學校四面群山環(huán)繞，旁邊小河流水潺潺，滿樹櫻桃紅了，儼然一番世外桃源。小貝拿到準考證，撒野跑到河邊、田園玩了半天。傍晚回家，姥爺已經(jīng)煮好餃子送來。

5月18日 晴

　　第一時間查了美術(shù)測試成績，6中、17中都順利通過。

　　傍晚正在廚房做飯，小貝放學推門回家，我說恭喜，兩個美術(shù)測試都過了。小貝說，你還能這么高興，肯定不知道二模成績。小貝二模數(shù)學考崩了，雖然此前已做心理準備，我仍忍不住數(shù)落了幾句。

　　小貝說題絕大多數(shù)都會，就是最近壓力有點兒大，家長天天就知道指責，孩子能考好嗎？我說做個假設，如果你兒子考這個分，你會不會叨叨他呢？小貝沉默了片刻說：“那你該表揚的時候，也沒認認真真表揚啊?！?/p>

　　此話有理，以后表揚要真誠。

5月20日 多云

　　今起三天是填報志愿的大日子。

　　中考娃要根據(jù)自身實力等，選出情投意又合的學校。前一天晚上做足了功課，因為小貝準備走藝術(shù)路線，加上成績并非翹楚，所以可選擇的排列組合不多，免去了很多家長的選擇困難。提前跟班主任匯報了一下，然后就是填報信息、打印表格，一切正常。

　　最近小貝壓力山大，學習和考試已變形走樣，脾氣見長。如何給孩子“卸（壓）力”，是中考家長的世紀難題，你能講的大道理，孩子們心里門兒清。孩子除了自己走出來，別無其他辦法。

　　這，就是成長的代價。

5月23日 大霧

　　周日早晨，小貝早起做數(shù)學試卷，最后的第24題久攻不下，這是道分值12分的題，分值高難度也大。我急著去單位加班，就讓小貝拍照發(fā)給我。

　　忙活完單位的事兒，我抽空用了大概20分鐘，解決了小貝那道難題，心中難免竊喜——兒子百思不得其解，老子輕輕松松化解。給兒子電話講題時，難免指點江山、語氣豪橫，同事聽后開玩笑說：聽這耀武揚威的口氣，有你這樣的爸爸，孩子承受多大壓力？你要深刻反省一下了。

　　晚上吃飯時，我轉(zhuǎn)述了同事的話，小貝臉上閃過一絲難以覺察的笑。

5月26日 陣雨

　　同事有娃今年高考，轉(zhuǎn)發(fā)給我一條“考前家長千萬不能說的十大禁語”。其中第一條就是：加油，祝你成功。

　　“加油”“祝?！倍疾荒苷f了？其實想想也有道理，祝福約等于期許，期許就等于壓力，孩子考得如何自己心中有數(shù)，亂加油就是亂陣腳。

　　小貝對這件事兒的看法是，這些話都是“廢話”，毫無營養(yǎng)。專家建議，考前不要對孩子講任何期望，不要主動過問考試的情況。家長之間也應避免談及孩子學習的話題，因為會涉及到孩子間的比較，或多或少影響家長的心情，進而影響到考生情緒。

　　畢業(yè)前夕，小貝光榮地成為了一名預備團員。

5月27日 晴

　　晚飯后，小貝說不想學美術(shù)了——沒有一點防備，變化來得猝然。

　　前幾天剛填報了志愿，怎么說變就變了呢？按照小貝自己的說法，他想轉(zhuǎn)行去學生物，將來做個“植物獵人”，也就是發(fā)現(xiàn)新物種或讓養(yǎng)在“深閨”中的植物遠播他鄉(xiāng)。

　　我和媳婦苦口婆心說教，不要被一時情緒左右，過幾天又喜歡美術(shù)了也未可知，當務之急是考上高中。其實，這個問題很多家長都會遇到，你給孩子苦心規(guī)劃的人生路線，都會在某個時間點轉(zhuǎn)向，哪邊通向坦途哪邊充滿荊棘，無法預料。

　　少年，無論你選擇哪條路，都不要停下腳步，你只管一路走。

5月30日 晴

　　閑聊說到教育公平問題。

　　我跟小貝講：20年前高考全國統(tǒng)一試題，北京文科重點本科錄取線是454分，而山東?？频匿浫【€就高達509分。青島有三個女生分別是：522分(理科)、457分(文科)、506分(文科)，最好的結(jié)果卻是讀高職、電大。于是，三人狀告教育部轟動全國，第二年北京宣布自主命題，不再使用全國卷。

　　小貝接話道：“雖然錄取分數(shù)線低，但北京孩子同樣努力?！边@話也有道理，海淀黃莊被稱為“宇宙補習中心”，只不過青島孩子為高考埋頭苦干時，北京孩子可能已在忙于托福、鉆研火箭了。

6月10日 陣雨

　　天際烏云含雨重。

　　臨近下班放學，突然烏云翻滾，似有驟雨來臨，于是我駕車拐了個彎，到校門口接小貝去！這是初中三年，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接小貝放學，明天上午上完最后一課，小貝就要跟初中說再見了。

　　蹦蹦跳跳躲著水坑跑出校門，小貝發(fā)現(xiàn)我撐著傘在等他，有點驚訝：“今天表現(xiàn)不錯喲，太陽從西邊出來么？”我跟他打趣：“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，是因為雨從西邊出來了?！?/p>

　　以前風雨從未替小貝遮擋，不是我和媳婦不盡責，而是深信：不經(jīng)風雨，怎么見彩虹。

6月11日 多云

　　上午是最后一課。

　　說是最后一課，其實是語數(shù)英三科答疑。離校前歡脫的Party，每個同學都得了一個橙子，寓意心想事“橙”。同學們在黑板上簽下名字，隨后小貝又去各個辦公室，向初一、初二教過自己的老師告別。跟小貝一樣，我和媳婦對每位老師都感恩感激。

　　晚上避談學習，我在房間打游戲，小貝推門進來：“好啊，我在學習備考，你竟然躲在屋里打游戲?！闭f著把一枚團徽舉到我面前，讓幫他看看怎么佩戴，這是初中的榮譽勛章。我接過來用手指使勁掰了掰，小貝忙說：“千萬可得小心點，別掰壞啊。”

6月12日 大霧

　　當媽的會有什么壞心思呢？

　　“明天考試，是穿長袖還是穿短袖？”“明天考試，帶飲料會不會越喝越渴？”“明天考試……”考試前一天，媳婦的絮絮叨叨終于把小貝惹炸毛了：“你咋啥事兒都管呢？”

　　考試之前話多，本身就是媳婦緊張的表現(xiàn)，而且容易帶小貝的節(jié)奏。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對，都出自一片愛心，但效果卻適得其反。每次大事面前，反正我的經(jīng)驗就是靜悟，就怕旁人嘰嘰喳喳。

　　考前半個月，我小心翼翼、苦心經(jīng)營的安靜祥和氛圍要毀于一旦？抓狂。

6月13日 陰

　　中考第一天，出奇的涼爽。

　　早晨8點出門討個吉利，到達考場時絕大部分考生已進考場，門口只剩眼巴巴陪考的家長。下車后我本來打算掏出相機拍照留念，但熱心的老師一把將小貝拉進了考點。

　　中午，小貝按照幾天前的約定，去姥姥家吃飯、休息。飯后姥姥姥爺怕影響小貝休息，大中午的出去遛彎了。

　　考點就挨著小貝曾經(jīng)上過的幼兒園。下午考試結(jié)束，我特意沒有開車，跟小貝去擠公交回家。這段路九年、十年前，我們曾經(jīng)每天一起走過，同樣的路，走著走著，時光就把我催“熟”，把小貝催大了。

　　6月13日下午考試前，小貝走進考場。

　?。ň幷咦ⅲ涸慕娜f字，刊發(fā)時進行了刪節(jié)。）

教育孩子實在太難了？這是一份家長自救指南

□李百明 于文璟

　　中考馬上就要結(jié)束了，為人父母者，心中多忐忑。

　　我擔心的倒不是孩子的分數(shù)，而是孩子的人生答卷上，給我們這些父母判的分數(shù)。我們殫精竭慮所做的一切，分值未必就一定是正的。

　　初一時，班主任讓孩子們給父母寫一封信，小貝的信就躺在壁櫥里，我曾經(jīng)說等小貝初中一畢業(yè)，就打開來看。中考前一天，我拿出了這封信，信封已經(jīng)開膠，這是時間的張力。我把它放在手上，顛了顛，又放回了原處——孩子，你只需要對自己的夢負責，而不是對我們負責。夢，不能滅。

　　作為一個家長，三年來對于孩子的教育，失敗教訓多于成功經(jīng)驗，這是實話。我們寫“中考日記”的初衷，一是為小貝的人生留下痕跡，一切皆是歷史；二是希望家長們以“史”為鑒，少走一些彎路。我們的某些理念，未必一定正確，見仁見智就好。

　　“如果一切能重來，我一定會/要……”這是家長們經(jīng)常說的一句話。但是時間不會倒流，這是人生一切悲劇的源頭。

　　我聽說過一些家長，他們自認為佛系，看得開放得下，只要孩子能快樂成長，學習成績無所謂。這樣的家長，真能看得這么開嗎？記得小升初時，有位老師給家長做輔導時，講了這么一個故事：

　　有對父母就屬于佛系，對孩子學習漠不關(guān)心，對老師勸導充耳不聞，結(jié)果中考后，孩子上不了高中，去了最差的技校里最差的專業(yè)，和一些習慣不好的孩子做了同學。不到一年，這個孩子就因打架斗毆，被關(guān)進了少管所。爸爸感到徹底絕望，不辭而別去了天津，幾年后又娶了媳婦，帶著娃娃回了青島，打算“從頭再來”。

　　這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悲劇，家長的無所謂，其實就是偷懶懈怠，孩子一時放縱，只是短暫的、膚淺的快樂，這杯苦酒要用一輩子去嘗。

　　人生本無高低貴賤，但無論身處什么層級，努力去拼總沒有錯。世上，沒有時光穿梭機。所以，希望家長和孩子心里想清楚，未來希望的生活和你愿意承受的代價是什么。

　　看著一個個中考娃走進考場，在大局未定前，父母告訴你們結(jié)果比過程重要；在大局已定后，父母告訴你們過程比結(jié)果重要，這就是愛，拼過就不后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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